奥地利华语导游队伍的成长

2021年5月28日是中国和奥地利建立外交关系50周年纪念日。

50年前，中奥全面建交的历史性决策，进一步打开了中国同西方世界之间相互认知和交往的大门。即日起，《欧洲时报》推出纪念中奥建交50周年系列报道，专访或邀请在中奥友好交往50年历史中的见证者们，讲述他们各自的经历，为我们还原这50年细浪冲沙的历史原貌，共同展望未来中奥关系继续成为维护世界和平、促进人类进步的重要力量。

奥地利华语导游队伍的成长

纪念中奥建交五十周年的回忆与感恩

作者 奥地利官方认证导游 里建

中奥建交五十年了，时间真快！来到奥地利寻求新的生活也三十多年过去了，感悟颇多。

私人的生活经历不必多叙，今天就聊聊在这近二十多年里活跃在奥地利旅游市场上的华语导游队伍的成长经历，以及奥地利国家对于我们这些从一无所知到最终成为正规的华语导游，官方是如何给与大力的帮助与支持。同样，华语导游们的努力，与政府之间的友好合作，规范了从草莽硬汉到官方持牌上岗，到今天已经成为了中奥旅游事业的正规军。

说来话长，二十几年来的往事历历在目。

奥地利最初接待华人来欧洲公务访问团的时间表要追溯到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中末期。那个时候，维也纳的中国大陆华语旅游市场还处在萌芽的初期，旅居奥地利的少数年轻华人，草草地搭起了这个舞台，在毫无经验和知识的条件下，担负起这个连自己都不太清楚的领队工作，那才叫艰辛加无奈。

在最初的那些年里，这些“草莽艺人”开着车，带着公务团的客人东奔西闯，在毫无章法的环境中练就了一身野路子功夫，倒也踢趟出一条独特的导游路子。

那个时代，我们并不知道这个行业还有规矩，是官方的行业，应该有营业执照和纳税。就这样，为数不多的华语领队们在这种混沌仍未开的情况下，在欧洲游荡了许多年。

时间来到了2004年，中国的出境游已经有了一些小的规模，华语导游的需求量开始逐年增加，市场的规范化也呼之欲出。无论是奥地利的旅游市场，还是整个欧洲的华语旅游市场，对训练有素的导游需求和良好规范的市场急需改观和整顿都提到了议事日程。

在我的记忆里，那是在2004年的夏天，当时生活在维也纳的华语领队依然还是散兵游勇，各自为战，很不规范。在这混乱的时候，我们听说在维也纳市中心的景点，有领队被奥地利市场警察拦住，索要导游证件或旅行社开具的导游资质证明，因为不具备而被罚款。这个消息使我们非常震惊，难道带客人四处转转还要有证件和资质，什么情况，有些发懵。那么，我们应该怎样做呢？

奥地利华语导游元老陈雷先生也听说了此事，他来找我，商议是否与维也纳官方旅游培训机构协商，协助我们解决这个问题。正合我意！我俩一拍即合。随即，我们联系了维也纳商会旅游部，把我们的诉求和盘托出，征求奥地利官方的帮助。

谈判虽然有些曲折 — 那是因为我们在当时什么也不懂，但结果却使人很满意。记得当时在谈判的时候还出了一个使我们始料不及的小插曲。

在预约时间来到的时候，陈雷先生携夫人和我一同来到位于维也纳市中心的商会办公大楼。在会议室里，我们见到了当时维也纳商会的两位主要负责人Fr. Matin 和 Hr. Sailer。不知是谁说了一句，请稍等，还有一位负责人马上就到。随着话音未落，楼道里传来一阵急促沉重的脚步声，接着只见一位大约四十来岁身体微胖的中年妇女风尘仆仆地闯进会议室，一股热浪随之扑面而来，她是赶来的。经介绍才知，这位风风火火的中年妇女是来自奥地利中部最著名的旅游胜地萨尔斯堡，她是当地官方持牌导游的负责人，我们几个人都很诧异，她来干什么？情况似乎有些不妙。

记得，当我们开始说明来历时，她率先很不客气地打断了我们，声音很大地向我们宣告，你们现在的所有做法都是违反奥地利旅游法规的，你们必须尽快取缔这一切，你们别想在萨尔斯堡随随便便地带着客人游览，我们绝对不容许，也不会接受你们不合法律法规的诉求！我们立马就蒙了，这是怎么回事！当时的气氛很紧张，也很尴尬。我们迅速地交换了一下眼神，知道碰见硬茬儿了，有一种自己撞在猎人枪口上的绝望感。我在想，估计这是维也纳商会特意搬来的援兵，知道萨尔斯堡的旅游环境非常自我和保守，有一种浓厚的绝对不许他人在枕边酣睡，更不能切他们的蛋糕的地方主义色彩，而维也纳不好意思当面翻脸，这里太国际化了。这叫借力打力，力道强足又不伤自己。维也纳人老道呀。

此时，会议室里非常安静，是一种尴尬加被审视的安静，对方的眼睛都盯着我们仨。陈雷是一位性情率直的汉子，他对这样不通情理的对待很不高兴，脸上流露出了愠怒。我们当时在场的一共三人，对方接待我们的是四位 — 三位维也纳商会的负责人加上这位杀出的女版程咬金，她的三板斧头劈头盖脸打得我们有些发懵，我们一下子就处于下风，显现出还是雏儿的窘态。好在当时我们还算冷静，没有被“诱拐”到与那位萨尔斯堡红白红主管争执起来的地步。

（注：“红白红”是奥地利官方持牌导游的别名，因为大家佩戴的胸牌上有奥地利国旗标志，因此而得名）

当时，陈雷和我的德文并不好，听得懂人家在说什么，也想痛快淋漓地将我们的来意说明白清楚，但是话到嘴边就拌蒜，被德语字母链接的铁丝网给拦住了。好在陈雷的夫人杨女士也在场，她就是来为我们处理语言的尴尬场面的。

在片刻沉默之后，我开始了陈述。此时，或许是因为那位萨尔斯堡的大姐已经完成了她预期发脾气的任务，也开始坐下来认真地听取我的表述。

按照事前商议好的套路，我自然先陈述了旅游市场的前景，拿出了我们整理过的数据来分析将来奥地利旅游市场的发展以及对当地旅游接待的需求，特别是对华语旅游职业人员的需求。

说到这里，我又被对方打断了。这位大姐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架势说，你们应该请地陪呀，你们自己没有资格导游的。

是，我回答她，我们的确没有资格。但是我们也知道，你萨尔斯堡的中文地陪几乎是零，全奥地利的华语职业领队和导游也少得可怜，而且即便我们请像您这样的德语地陪，这期间的翻译需要的时间和我们的行程时间安排也是经常不匹配，无法做好旅游接待工作。再说了，我们此次前来商议的目的并非直奔专业导游的资质，而是初级阶段的职业领队培训，这就是我们今天来的目的，与你们专业导游的业务并不冲突。这一番交锋拉锯，围绕着一个话题，那就是奥地利国家旅游部门有义务为生活在奥地利的外籍人员做职业培训，而我们前来的目的就是主动寻求这种机会，为奥地利的旅游市场正规化专业化做我们能做的最基础的贡献。维也纳商会的负责人们也陆续参加进来，商讨开始进入舒缓的气氛中，不愉快的局面终于逐渐化解了。

必须承认，一旦诉求合情合理，我们面对的奥地利官方部门和负责人还是非常通情达理的，这在后来的具体讨论中就体现了出来。当谈判结束时，那位来时脚步隆重、气势汹汹，多次打断我的陈述的萨尔斯堡大姐的脸上露出了友好的笑容。临走时，她握着我们的手说，她对今天的会面非常高兴，了解了我们的具体情况，她也支持我们，会在萨尔斯堡配合我们的工作。

首次美泉宫培训

后来，在萨尔斯堡她也印证了自己的承诺。我曾在萨尔斯堡的大街上多次见到这位架势和气场都很大的姐姐，她总是非常客气地和我聊上几句。有一次还特意仔细地看了我当时佩戴的维也纳商会旅游部颁发的领队证，夸赞这个领队证件的设计比官方制作的导游牌子好看漂亮。她问我这是谁设计的，我告诉她这是我设计的。她的脸上流露出惊讶和赞许的表情，那个镜头我一直都记得。

与商会旅游部门的谈判就这样顺利地达成了协议。接下来由商会旅游部出面为我们在维也纳著名的职业学校WIFI安排开设了有史以来首届外国人旅游领队集体短期培训班，并由维也纳著名的官方导游和学校的老师们亲自为我们讲课。

当时前来参加这次培训的，生活在奥地利的华语领队约四十几位应征入伍，分两个班同时开课，每天四个小时的学习。这一周的学习真的是热火朝天。因为，这几乎是所有学员有生以来第一次接受正规的旅游领队知识与规则的正式培训，太难得啦！经过了一周的业务培训，大家对旅游工作有了初步的认知和实际操作知识，并通过了结业考试，成为了奥地利首届经由官方培训的华语旅游领队，可以纳税上岗了。奥地利华语领队导游与奥地利的官方部门与培训机构的合作就这样正式拉开了序幕。

当时，这件事情不单在奥地利旅游届产生了影响，还在整个欧洲迅速传开产生了轰动，欧洲各国华语旅游组织纷纷询问取经，希望我们提供经验，各国华语旅游组织都希望也能在自己国家组织类似的官方培训。从那一刻开始，奥地利华语导游队伍的组建以及规范化的形成，就再也没有离开过官方的帮助和配合。

2013年初，由于中国公民出境游的形势迅速发展，奥地利华语导游协会成立了。协会成立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再次与维也纳商会旅游部联手，扩大专业领队培训以及升级培训持证上岗的华语红白红。

第二次领队培训

作为这个协会的首届会长，我受协会委托亲自督办协会会员的培训事宜。根据前些年培训的经验，我们准备先不麻烦维也纳商会旅游部，而是自己在维也纳寻找一所职业学校，进行初步的探索。这所职业学校就是今天在维也纳非常活跃的BFI。我来到这所职业学院，遇见了负责职业培训的主要负责人Fr.Wohlfart Heidelinde。经过初步自我介绍，说明来意，我们当天就开始了系统地协商有关我协会的初级培训班，以及接下来的官方导游高级资格培训。

同样，谈判和协商也经历了一段不寻常的研究和探讨，但是没有激烈的争论和不愉快的交锋，双方都知道当时旅游的具体情况，特别是大批来自中国的游客涌入欧洲的现象，缺少专业导游呀。

第二次领队培训

由于我们华语导游协会会员们的具体情况和工作状态比较特殊，使得我们需要的培训形式不得不与常规有所不同，而这种变更同样也是在奥地利是职业学校中前所未有的。奥地利是一个非常注重法律法规的国家，在这里，任何不规范的官方行为是绝对不被接受的，这就需要有资格做出最终法律裁决的维也纳商会旅游部在法律完全接受的范围内，为我们的培训再次做出非常规的安排。

领队资格证件

我们都知道，非常专业的职业培训是不可能在非常短的时间内完成。在我与职业学校负责人就有关学时这个问题展开的商讨时，校方感到我们的要求匪夷所思，是不可能做到。我心里明镜似的知道，我的请求首先就要在符合基本法律法规和教学常规的基础上才有可能产生突破性的进展，了解职业学校的规矩非常重要。

按照这个思路，我多次前往BFI，启发性地围绕必要的学时和具体教学内容，用步步为营的推进方式与校方的负责人和专业教师，甚至总务部门的负责人探讨合理性以及如何解决具体问题的可行性。那是一次比较艰难的设计路程，每次会谈少则1-2小时，多则就是半天，甚至分上下午讨论，双方都非常疲劳，但我们都没有放弃，特别是校方，他们真的拿出了百分之百的诚意和努力，把必须完成的十三门功课的每一个环节都做了非常细致，符合教学纲领的安排。

在历经数月的你来我往，经过多次协商和讨论，我们的需求和职业学院单独为华语导游们设计的课时计划终于被官方通过了！时至今日，我依然记得那一刻在维也纳商会的同一间会议室里，在场的所有人都举手赞成这个教学方案（因为只要在场的七位与会人员中有一位不同意，也还要对新教学方案继续研讨）。大家都非常高兴，特别是在场的职业学校的两位负责人和老师，她们的脸上流露出如释重负的欣慰的笑容。在场的所有人也对我的执着给予了赞赏。因为，当时的我，才刚做完一次声带手术，医生严禁我说话。我们最后的谈判是在我太太的帮助下，将我与我太太的耳语传达给在场的所有人。那天，我们做了一个小小的庆祝。

导游资格培训花絮

奥地利官方给予我们大力的帮助，协会的会员们都非常感激。在职业学院学习期间，所有学员认真学的态度真可谓也是前所未有，很多学员感慨地说，又进学校了，想起了当年在课堂上学的一幕幕，更回忆起当年同桌的她（他），今生难得再一次走进校园，感觉起码年轻了十岁，一定珍惜这难得的机会。

记得当时正值年初隆冬最冷时节，很多课程是在户外进行，长时间站在大街上，站在一些北风呼啸的景点前听老师讲课，冻得鼻青脸肿，手脚僵硬。但是，没有一位学员为此抱怨，大家的关注点都集中在老师的讲解上，忘却了寒风与低温。如此认真的学习劲头也感动了很多老师，他们纷纷称赞说，难得遇见如此努力学习的学员，为你们骄傲。

导游资格培训花絮

第一次官方导游培训

这次的成功，我要说，如果没有维也纳旅游部的专业律师负责人Hr.Dr. Fogl，以及维也纳官方导游老前辈徐撷英Jeannie女士的支持帮助，我们的高级业务培训计划也不会如此顺利被通过。我们至今心存感恩，感谢奥地利官方在我们华语导游队伍的成长过程中给与的关怀和特殊的帮助。可以这样说，所有这些帮助都是在完全符合国家法律法规的标准情况下，经过他们细心地不厌其烦地研究操作，为我们特别设计安排的，非常难忘。

导游资格培训花絮

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今天，奥地利的华语导游队伍不但在人员上扩大了很多倍，而且再也不是初创时的草台班子、江湖艺人，而是一群颇具专业水准的，非常规矩有职业操守的导游队伍，无论在欧洲还是在中国都颇具好名声。在中奥建交五十周年到来之际，我的回忆代表着我们所有在奥地利生活的华语导游们，我们不会忘记在我们成长的每一步，都有奥地利官方的陪伴和扶助的痕迹。中国自古就有这样的一句话“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如果没有奥地利政府和官方部门的帮助和关怀，也许我们还不能如此成熟和专业，我们或许还在蹒跚中寻找出路。这感激难以言表，却已经深深地印刻在我们的心上，我们不会忘记那些愉快的日子，更知道如何做才是回报。

奥地利红白红导游证件与挂牌

感恩，给我们带来安定生活与前途的奥地利。

2021年5月，维也纳

---

往期纪念中奥建交50周年文章回顾

- THE END -

（以上内容来自《欧洲时报》中东欧版，转载请注明《维城》EuroNews）